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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河奔流︱一个“细佬”在赵宅 -pg电子游戏麻将胡了


《山河故人》

赵宗彪 著

浙江人民出版社2022年8月版


一个“细佬”在赵宅

文︱大河奔流
  

赵宅村,位于北纬29度,属于浙东天台县。村庄南面两里处,自西向东流淌着雷马溪;村的东面一里处,有自北向南的杨家溪;而西面则是气势磅礴的方山。两溪围护,一山倚靠,都说赵宅村风水好。

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,一个叫赵宗彪的“细佬”——浙东台州一带对男性儿童、少年的称呼——就生活在这个村子里。其实,赵宅村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并入另一个大村,作为村庄的名字,已经不复存在。但赵宅是赵宗彪的根脉所在,也是他灵魂栖息的地方,他的记忆深处,始终顽固地留存着故乡的人和事。于是,在离开那里40余年后,赵宗彪精神还乡,让已经成为历史地理名词的赵宅,在他的笔下还原重现。

这就有了赵宗彪的新著——《山河故人》。

在这本书里,赵宗彪穿越时光,回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赵宅;我们也可以将自己想象为那个年代的“细佬”,随着赵宗彪去看赵宅的山水田园和各色人等,去看昔日浙东山村的自然生活画卷和江南乡间的传统生活方式。

赵宅村,位于北纬29度,属于浙东天台县。


赵宗彪带着我们来到三面环水、一面靠山的赵宅,去攀爬火山岩浆冷却后形成的圆锥形《方山》,去《水井》边听洗菜涤衣的农妇闲聊家长里短,在长满藤蔓、建于宋代的《石桥》上来回走动,并提心吊胆地穿越山岗上吊死过一个女子的《路廊》。春天来了,到《竹园》捡笋箨;夏天到了,去《桑园》捉“沙织巾”(知了);冬天的时候,在《永福寺》的公社粮油加工厂,看赵宗彪的父亲和一帮工人一起“打麻车”——用乌桕籽榨油。看着远处冒烟的《砖瓦窑》,很想跑去看热闹,但又怕烧窑的人把活小孩丢进窑里当祭品——成了“烧窑胚”!设在《枫树林》的“牛行”兼顾猪的交易,骚猪(公猪)一出现,就像戴着墨镜的大流氓进了场,在场的小姑娘小媳妇纷纷避让。赵宗彪说,最牛的人是“脚踏凤凰(自行车),手戴上海(手表),嘴衔牡丹(香烟)”,可惜自行车和手表要凭票到县城才能买到,“细佬”们只能在商品匮乏的村头《小店》,听店主推销招贴纸上印着金黄色大老虎的虎骨木瓜酒……省道从赵宅经过,带来了现代气息。于是去《街头站》看蒙着灰尘的汽车,羡慕《兴家山道班》吃国家饭的道班工人。站在热闹的《街头街》,听那些来这里落市的外乡人,说着大异于本地方言的口音;看“西桥头衣裳店”的男裁缝,用炭煤加热的烙铁烫衣服。然后去街头《电影院》“望电影”,看到美国科幻电影展示的完全不同的世界,心灵难以平静……

街头镇曾经有一个诗意的名字,叫湖窦镇。


随着赵宗彪的讲述,那些在时光中退隐的父老乡亲,在赵宅这片土地上复活。他们中有曾是文艺青年,会演戏、会拉二胡、会画画的《祖父》,留下的一块年画木刻板,让赵宗彪惊奇又喜欢;中年以后他也痴迷上木刻,难说不是未曾见过的祖父在冥冥之中的眷顾。绰号“长人”的《长人叔叔》,利用机电工的身份,为赵宗彪提供制作玩具的便利,让这个“细佬”在同学中有了炫耀的资本。还有带着工具箱的《剃头老司》善栋伯伯,负责巡回上门为全村的人剃头;五短身材,全身黝黑,喉咙很响的统天,村里凡是有重大政治活动,都经他的《大铜锣》召集、传播,村里的丧事也由他鸣锣开道;农闲时节,可以看到《号碗匠》斜背着一个书包,一边喊着“要号碗吗?”一边慢悠悠地走街串巷;《老牌单干》孙岩林,在集体化运动中坚持单干,因为个子高大,在游街的“地富反坏右”中鹤立鸡群……一个个有趣的灵魂,一个个幽微的个体,构成了已逝岁月的“人世间”。

五短身材,全身黝黑,喉咙很响的统天。


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风土人情,在赵宗彪的叙述里,赵宅风俗可谓独特:《春节第一餐》,竟然须由男人烧饭;而春耕前夕,一定要给牛喝《牛酒》!逢有红白喜事,主家要在堂前设宴,《大首位》必定留给长者;平时有客来访,必须烧点心招待,这叫《接客门风》好。一族之内,男丁起名字,要按照《辈分》排序;族人《祭祀》,只有男子方可入祠。人丁不旺之家,为了让孩子平安成人,就得拜《寄爸寄娘》;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家庭,就需招婿,而做上门女婿,被称为《进舍》。男女《相亲》,不少男子因为家里穷,需要向别人借“出客衣”;女方看重的则是男方有没有房屋,所谓“有啜无啜,三间朝南屋”。男女有私情,称之为《来去》;男女私奔,得不到娘家承认,但当女儿生下的孩子会喊《外婆》了,关系往往也就正常化了。天台民风强悍,宗族之间常有械斗发生,专名叫《聚兵》;邻里之间若有纠纷,就需要请有威望者《讲事》。村人认为,人的存在是因为魂的存在,小孩子生病了,懵懵懂懂,就怀疑魂被恶鬼偷走了,这就需要《噢魂》,让魂灵回来;亲人去世了,活着的长辈或晚辈悲痛欲绝,有许多话要向死者倾诉,这就需要《关魂》,通过灵姑实现活人与死去亲人灵魂的对话……岁月流逝,移风易俗,一些风俗渐渐消失了,传统的乡村秩序与规则也在失守,但曾经有过的,或深或浅都会留下印记。

大首位未定,大家都不能动,否则是失礼。


而当赵宗彪回望故乡,赵宅的风物风貌却仍然清晰。田野上盛夏时节的《双抢》如火如荼:割稻、脱粒,晒谷、收谷,翻耕、平整,拔秧、插秧……烈日下《水车》吃力地发出“咿呀”之声,细雨中《蓑衣》是农民的标配。到了秋冬时节,颗粒归仓后的旷野飘起青烟,农人正忙着闷烧草木灰,称之《煤灰》。村庄里,有人在《做米面》,有人在《腌菜》;那些《捣臼》《跂桶》《雕花眠床》《稿毡》《蒲团》《的当》《烟盅》《蠓虫挥与牛虻搭》,构成了农家生活的生动画面。

在赵宅,赵宗彪还是当年那个“细佬”。他在春天的花海中《捉蜜蜂》,在夏天的池塘里《游泳》,在秋天的山林中采《野果》,在冬天的廊下《煨黄豆》。白天,和小伙伴一起在草地上《放牛》;夜晚,带着手电筒去田边水畔《钓黄鳝》。八岁的“细佬”在春季里背着《书包》上学了,手上的“冬饼”(冻疮)又痛又痒;学校设在祠堂里,已经用了几十年的《课桌凳》油光发亮;老师上课用的都是土话,只有语文老师用《洋夹土》的普通话;课堂上的《课本》只有语文、算术,认得几个字后就到处《借书》,连蒙带猜、囫囵吞枣地读着繁体字的古书。四年级的时候,参加区里中小学生运动会跑步比赛,拿到了《四角钱》的补贴;还常常被老师要求上台批斗《孔老二》,虽然搞不懂“孔老二”是谁。终于有机会跟着父亲《去县城》,看到人那么多,楼那么高,街道那么宽,人声那么喧哗……

大多数同学的书包都是母亲用手工做的。


赵宗彪就这样带着我们在赵宅行走,叙说着故乡的山川风物和往昔人事。既是对昨日的回忆,也有着今日的观照。由此形成的114篇千字短文,明白如话,幽默风趣,读起来很轻松。尤其是篇章的结尾之处,时有画龙点睛的一笔,让人会心一笑的同时又发人深思。也许是觉得言犹未尽,赵宗彪又拿起画笔,用126幅插图描绘当年场景,图画与文字相互映衬,让我们更直观地看到了赵宅“细佬”记忆中的故乡。

我也是那个年代的“细佬”,也是在浙东山区出生、长大。赵宗彪的赵宅叙事,不仅让我看到了熟悉的生活场景,也让我去回味与思考。这种思考是多方面的。比如,少年经历和故乡记忆对一个写作者有着怎样的意义?又比如,站在现代文明的今天,应该以怎样的姿态,去回望炊烟袅袅、鸡鸣声声、属于农耕文化的生活方式?在商业规则重塑人际关系的年代,怎样认识以宗族为纽带,血亲相帮、邻里相助的故乡旧事?更具体地说,从乡村出发,在城市生活、定居的一代人,应该怎样去书写乡愁?我想,这一些,都可以从《山河故人》得到有益的启示。

(写于2022年9月9日)




《山河故人》插图选

 赵宗彪/绘


《牛游塘水库》:捉鳖人小心地停下,弯下腰,双手伸到水里,不一会儿,两手就会捧出一只大鳖。


《电影院》:天台话把看电影说成“望电影”。


《永福寺》:公社粮油加工厂建在一座寺院里。


《砖瓦窑》:烧窑基本上都是在秋冬季节,小孩子会跑去看热闹,有的烧窑人凶,有的烧窑人面善。


《枫树林》:“牛行”兼顾猪的交易,骚猪(公猪)一出现,就像戴着墨镜的大流氓进了场,在场的小姑娘小媳妇纷纷避让。


《小店》:店主总是推销招贴纸上印着金黄色大老虎的虎骨木瓜酒。


《游医》:先在簟场表演空手断砖等戏法,然后开始卖大补丸。


《号碗匠》:给碗刻字的人。刻字的工具非常简单,就是一把嵌有金刚石的铁笔。


《喝酒》:一般喝酒,都是为了场面上的礼仪,只是解解馋,很少放开喝,因为酒比较贵。


《起屋》:起屋造宅,是农村家庭最大的工程,也是世代工程。


《讲事》:邻里之间、邻村之间若有纠纷,当事人无法解决,又不想让冲突升级,就需要讲事。


《聚兵》:天台民风强悍,宗族之间常有械斗发生,专名叫“聚兵”。


《来去》:人间万事,难言唯情。


《脚力》:本来是指人或动物的体能,在赵宅,则是关系的代名词。

《水车》:木制的水车,是农村最重要的车水工具。



《蓑衣》江南农民与蓑衣的感情,如战士之于铠甲。

《捕鼠》:猫吃饱之后,再捉到老鼠,就不急着吃,而是将老鼠当成游戏的玩物。


《跂桶》:浙东一带专门给小孩子站立用的育儿工具,适合于能站还不会走一周岁左右的小孩子


《烟盅》:烟叶大同小异,烟盅却千差万别

《抲鱼》:抲鱼都是明火执仗、大张旗鼓地进行,如梁山好汉一般



《洋夹土》:方言土语与普通话杂在一起的语言


《女同学》:人间诸事,最难讲的字是理


作者简介

大河奔流,退休干部,长期在党委机关工作。


一审 郑娅敏 二审 徐杰 三审 钱浩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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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河奔流
2022-10-12 14:17:4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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