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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燕|恋恋头花 -pg电子游戏麻将胡了

少时,裙子不常有,头花还是能时换时新的。母亲会过日子,买来几色染布粉,两三种粉混合又能变成另一种新颜色,实在神奇。家里的白棉布和白纱线有福了,染料慢慢渗入,洇开,素朴的它们顿时花俏起来,粉,黄,蓝,紫……那真是美好的重生。一日,母亲对着一些狭长的边角料灵光一闪,说不如给你染成系头发的飘带吧,打个蝴蝶结。我雀跃起来,哪个爱美的小女孩能抗拒蝴蝶结的诱惑呢?

晚饭后,母亲将白棉布边角料稍作裁剪,随后,点着五更鸡,盛了水的小锅子置于其上,撒入染布粉,放进布条,用筷子将布条搅过来拖过去,热气升了上来,美孚灯下,依稀可见浅紫色气体一点一点向周围扩散。

母亲从未染过那么少的布料,两种粉的量没把控好,期望中的桃红色成了旧旧的暗紫色,她捞起布条,拧干,在我头上比划了下,抱歉地看向我。我倒没有太大的失望,颜色暗点就暗点,只是棉布稍硬,系蝴蝶结有些勉强了。

许是为了弥补,过不久,母亲便从供销社扯了专门系发的网纱条,鲜亮的玫红色,薄如蝉翼,柔软,轻盈,飘逸,母亲将之对折,剪为两截,给我梳好两角辫,垂挂于耳旁,两只玫红色的“蝴蝶”便停驻在我黑发上了,风一吹,还会翩翩起舞呢。与小伙伴玩耍,我时不时摸摸 “蝴蝶”,怕真的飞走了。之后,母亲又买了嫩黄色和绿色的。嫩黄的亦是网纱材质,揉成团时跟母亲刚抲的小鸡仔似的,绿色的是绸缎料子,手感柔顺滑凉,阳光一照,闪亮亮。几种颜色轮着系,可把我美得,见人就故意晃起小脑袋,生怕人家没注意到我头上的风景。

小学的某个时段,好些女孩梳起了两个对称的小髻,扁扁圆圆,套上镶了细碎花边的网罩,活脱脱电视里可爱伶俐的小丫鬟模样,心里甚是羡慕,回家跟母亲讨要,自然如愿了。网罩那圈花边的具体样子已记不清,总之是清雅的纤丽的,母亲把我的头发分两股扎起后,每一股又编成辫子盘起,用黑色细发夹固定,再套上网罩。耳后沉甸甸,花边羞怯地从耳朵旁露出来,像兀自开出了一丛淡雅的花。

用丝巾折头花曾盛极一时,折法不难,两两对折打个小结,穿过来穿过去,轻轻一抽,便是花儿一朵。那会,班上的女同学个个扎独马尾,而后,系上一朵大大的丝巾花,色彩纷呈,喜气洋洋。有次数学课,老师责问一男生为何左右摇摆,跟不倒翁似的,男生用忍无可忍的语气大声回答:前排某某头上的花挡了我的视线。大家齐齐看向扎高马尾的某某,可能丝巾偏大,头顶那朵黄色的花便尤其大,犹如顶了个向日葵。

我嫌家里红色夹杂金丝线的丝巾略俗气,遂跟邻居小芬相约,星期天去百货店门口的摊位买条新的。那条浅西瓜红缀白色圆点的丝巾,我简直一见钟情,折成头花后,远远一看,宛如山茶花上落了雪,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致。小芬的橘色丝巾花开得暖艳、鲜柔,两个女孩子坐在窗边上,各自披散着乌黑的长发,你帮我梳头,我给你戴花,一面椭圆形的镜子传来传去。如今想想,那真是当窗理云鬓,对镜戴头花的美好画面呀!

弟弟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也是头花。那年暑假,他坐父亲的船出游,船靠南京卸货,待了个把月。终于归来,姐弟俩亲热得很,突然,他手里变戏法似地多出来一朵花,精致、婉约,乔其纱材质柔柔弱弱,褶皱细密繁复,一层又一层,俨然是牡丹花的模样。仿佛怕玫瑰红过于艳丽,上面便撒糖霜似的撒了碎碎的白粒儿,有点儿朦胧美。稀奇的是,花朵下端还有个弹簧夹,夹住一缕头发,轻轻一按,花儿就牢牢戴住了,哪像戴丝巾花呀,非要在头发上缠几圈再仔细打结,一个不小心,结散了,花也就掉了。

惊喜之余,想,城市里的东西果然比较高级呐。

弟弟说,这是他特意给我挑好,恳求父亲买下来的。那么多年过去,想起当年的小男孩认真又讨好的模样,依然有被暖阳拥围的感觉。

此后,我当然还拥有过各色各样漂亮的弹簧夹头花,它们盛开在我的发间,也盛开在了我的心里。


作者简介

虞燕,浙江舟山人,现居宁波。中国作协会员,浙江省第八批新荷人才。在《人民文学》《中华文学选刊》《作品》《散文海外版》《散文选刊》《安徽文学》《四川文学》《草原》《山东文学》《散文百家》《读者》等刊发表近百万字。作品收入多种年度选本和中高考阅读类书籍。获宁波文学奖、“东丽杯”孙犁散文奖、罗峰奖、师陀小说奖等。著有中短篇小说集《理想塔》《隐形人》。


一审 郑娅敏 二审 徐杰 三审 吕荣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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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燕
2022-11-01 12:19: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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