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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鹏|聋姥姥 -pg电子游戏麻将胡了

聋姥姥进敬老院那年,应该是76岁。

别看76了,长相可一点都不像。第一天来报到,她门口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,其中大多数都是老头,一个个贼眉鼠眼的,像是在动物园看猴子一样,把老太太门口堵的严严实实。老太太就像他们不存在似的,自顾自地收拾东西,整理床铺,直到王院长来了,才把人群驱散。好多老头都舍不得走,眼睛都直了,嘴也合不拢。这么“年轻貌美”的院友,可是好多年没看到过了。

院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,在敬老院工作快20年了,也是头一次看到有这样的老太太住进来。聋姥姥皮肤不白,但平整紧致,见不到多少松弛,脸上的皱纹也几乎看不见,迎着下午的太阳,面庞上泛起红光。头发确实大半都花白了,整齐地向后梳理,用黑色的网罩把头发盘成一个抓揪,显得格外利索。她的衣裤是打着补丁的,不过就连缝补的脉络都好像是艺术品一样,根本不会让人感觉是由多块布条拼接而成,特别的干净。难怪那些老头都显得有些小激动,比起之前进院的那些老太太来,这个老太太的出现,让沉寂已久的敬老院活跃开了。

率先跟聋姥姥熟悉的,反而是食堂的大师傅项彪。项师傅也是快六十的人了,属于敬老院的“老人”,烧得一手好菜,爱说爱笑,跟每个老人都特别友善。一天早上,项师傅正在摘菜,准备早餐炒两个小菜。聋姥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背后了,“大师傅,我给你搭把手洗洗菜啊?”“呦,那敢情好!这么多年了,来这里的老头老太您还是第一个来帮忙的,谢谢了!”二人就边干活边攀谈起来,项师傅发现老太太听力有问题,正常发声讲话她总是一脸困惑的样子,说了几句之后老太太红着脸说:“大师傅,你说话得稍微大点声,我这耳朵啊以前受过伤,发背,声音小我就听不见。”从那以后,老太太的真名就没人记得了,大家都叫她聋老太太,我们小孩子就管她叫聋姥姥。

聋姥姥是个苦命人。

她出生在辛亥革命结束后的旧社会,从小就在军阀地主家里做佣人,没有文化,大字不识一个,但是因为长相清秀,头脑灵活,深讨主人喜欢。18岁那年主人把她许配给了远亲家里的一个长工。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,家不是家,国不是国。他们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,日本兵、国民党、旧军阀、土匪恶霸,都曾经光顾过他们家,每次都是一番恐吓,把家里洗劫一空,可以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。辽沈战役后,东北那座老城光荣解放,人民翻身做了主人。聋姥姥一家分到了地,有了自己的房子,靠劳动生活,对于普通的中国农民就是最大的满足。上世纪六十年代,在那场波及广阔的运动中,聋姥姥的丈夫被误伤,回家不久就死去了。聋姥姥本人也被红卫兵把耳朵打坏了,造成听力永久性损伤。运动结束后,她被分配到区里的煅轧厂,在煅轧车间当工人,有一份稳定的收入。70年代末,她就退休了,又回到家里种了几亩地,给人家做做针线活,也落得自在悠闲。最遗憾的,就是这辈子没生个孩子——在那个战乱的年月,自己能生存就很幸福了,等到建国后和平了,也失去了生育的能力。孑然一生,是聋姥姥真实的写照。

来敬老院,是妇女主任做了多次工作的结果。起初聋姥姥不想来,说一个人习惯了,不想去过集体生活。却熬不过妇女主任的多次劝说。“老太太,你一个人,年纪大了,耳朵也不好,需要有个集体相互照应着。新社会了,敬老院条件好了,吃喝有人管,多的时间您自己锻炼锻炼,做点喜欢的事,生活不是更有意思吗?”

“那好吧,先去试试看,要是不开心,我还要回来的。”

不知不觉来到敬老院半年多了,聋姥姥都没说过半个“回”字,真的把这里当做家了。

聋姥姥的80岁生日,是院里的一件大事。王院长在办公室里,一边抽烟,一边发愁。老太太来了四年了,不仅干净,而且勤快,口碑非常好,很多老头子都私下跟他讲,能不能给从中撮合撮合。院里所有的工作人员也对老太太感情深厚,喜欢听她讲革命故事,讲那些陈年往事。就连附近居住的一些老太太,也隔三差五地来到院里,跟聋老太唠嗑,走的跟亲姐妹似的。所以这个生日是一定要过,而且要办的热闹的。老太太没有子女亲属,院里自然更要尽心尽力。

王院长让服务员小郭去百货商店买了匹布,按照老太太尺码定做了一件新衣裳,是对开襟的,大红色的,显得喜气大方。又嘱咐项师傅订个生日菜谱,特别交代要包80个茴香馅饺子,那是聋老太最爱吃的馅。又从众多的爱慕者中,选了五个老头,分别交代他们准备点二人转啦、红色歌曲啦、拉二胡等小节目。看看差不多了,王院长唱着小曲,背着手晃着脑袋亲自去布置食堂的生日会场。

那场生日派对,参加者平均年龄75岁,也许是世界上年龄组别最大的生日晚会。聋姥姥穿着崭新的衣服,眼泪呀,鼻涕呀都控制不住地流。那天,她还破天荒地喝了二两“北大仓”白酒。趁着酒劲,大声感谢共产党、感谢新社会、感谢好日子。最可笑的是那些老头子,唱歌的嗓子都哑了,拉二胡的也使出浑身解数,都想利用这个机会博得老太太欢心。那场面,真是红旗招展、锣鼓喧天,让人终生难忘。

从那以后,聋姥姥心情更好,不仅把自己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,还帮着院里捡垃圾、打扫卫生,不过,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,每次她一拿起扫把,后面就会有五六个老头子来抢,大家争风吃醋,都在老太太面前表现,结果就是不用动员,敬老院的卫生永远是乡里最干净清爽的。王院长在办公室里,透过窗户看着,笑得合不拢嘴。

院子里的垃圾没有了,聋姥姥就到外面去捡,用她的话,是夕阳红,尽尽社会责任。

聋姥姥82岁那年秋天,连续三天,大家都没看到她。王院长三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觉,烟屁股抽了一地。妇女主任来了,乡长来了,派出所长也来了。每个人都在担心,这老太太到底去哪里呢?

三天后,噩耗从铁路上传来。一个在铁路上巡道的老爷子,在距离敬老院三公里附近的铁轨上,看到了类似人的五脏六腑,几块零碎的布片红的鲜艳,就像是刚滴落的血。一个黑色的小网兜挂在铁轨旁边的草丛间,随风摇摆着,旁边,一个竹篓一样的垃圾桶已经被草遮掩起来,不认真看是发现不了的。经公安人员认定,这应该就是聋姥姥。——她一定是在铁路上捡垃圾时,没有听到远处嘶鸣的火车头声音,被高速行驶的列车迎面撞碎,甚至没留下一块完整的部分。

敬老院陷入了极大的悲薨之中。最伤心的,还是那些痴情的老头子。大家都不相信这个事实,围坐在聋老太房间的炕上,一夜一夜地等,就相信她一定会回来。

项师傅眼睛红红的,话也少了许多。每天晚饭,都包上20个茴香馅饺子,煮熟了,热气腾腾地送到聋老太太房间里,一个星期没间断,盼着她哪天回来能吃到最喜欢吃的饺子。

王院长的烟戒了。他深深地自责,悔恨自己明知道老人家耳朵不好,还允许她出门捡垃圾。本来,还想着最近问问她,到底看上哪个老爷子了,给他们主持场夕阳婚礼。按照老太太的身体,活个90岁是一点问题没有的。

东北的秋天多雨。敬老院的上空,突然乌云密布起来,黄豆大的雨点打在办公室的窗上,让人窒息,竟无法正常呼吸。

老人们心里念叨,那一定是聋老太的泪。她还没有看够这个越来越幸福的时代。

唉,可怜的人啊!院长不由自主地又拿起了一根烟,只是长久地拿在手里,再也没有把它点燃。


作者简介

陶鹏,笔名榆树,70后,生在嫩江畔,长在黑土地,耕波犁浪二十余载,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,抒发情感,探讨人生。


一审 郑娅敏 二审 徐杰 三审 徐效文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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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鹏
2022-11-04 14:44: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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