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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海华|和光同尘⑯:朋友圈 -pg电子游戏麻将胡了

题记:

时光,毫不迟疑地向前发散。我们每一个人,如同这其中的尘粒,光怪陆离地升腾、滑翔、碰撞、分离。虽然极其渺小轻盈,经不起一缕窗棂旁边的微风吹拂。但是,毕竟出现过流连的轨迹和力量,使得最终的湮灭,并不那么黯淡寂寞。




外祖父性格内敛,话语不多,素来不喜招朋引伴的“搭伙”闹热。除了在田地上使劲,并无乡间棋牌之类兴趣,加之道德上有点“洁癖”,歪头斜颈的人难入他的“法眼”,所以“朋友圈”相对简单得近似冷清。

幼时在垸子(当地方言,意为江堤边的村子)居住的时候,他会牵着我的手,越过东南的泷塘、仔坝(当地方言,意为长江的内堤),来到长江侧畔日夜奔流的大坝上。坝上有个草棚子,旁边架着一竿粗长的毛竹,伸入粼粼江水的梢尖绑着捞鱼网兜。我每次过去,都饶有兴趣地摆弄,以为冀此能够兜住江里的鱼,自然屡屡无获。

棚里住了精瘦的兄弟俩,黝黑得看不清额头皱纹几多,跣足褴衣,冷脸寡言,问三句答半句,似乎对于绕膝的伢儿(当地方言,意为男孩子)颇不耐烦。外祖父难得热情地与他们攀谈,回应的待遇与我一般冰凉,他却并不计较。后来,外祖父告诉我,这俩兄弟靠着打渔过活,江寒出水长,穷苦得没有成亲生育,是一对“折磨”(当地方言,意为悲惨可怜)人啊。

族亲办酒席,屋子里外摆了十几桌,在集体经济组织即将解散的前夜,这样算是稀罕的隆重社交场合。绝大多数的桌凳、碗筷是朝邻居们借的,我亲眼看见患有慢性气管炎的外祖母喘着粗气,使劲用剪刀在瓷碗底部划刻标识,避免借出之后混淆流失。

外祖父带着我去,坐在年纪大、辈分高的那一桌。由于传统的子嗣观念相当严重,女人是不能入席的,只能在灶岙(当地方言,意为厨房)里帮厨。酒席结束之后,才和孩子们就地围坐吃些残羹冷炙。

酒席有十余道菜,全部是现场烹制的热菜,从无凉菜之说。每道菜用大瓷海碗盛装,上一道菜等客人吃完,撤碗,再上一道菜。所以,八仙桌的正中,从头到尾只摆着一道菜。菜肴主要有铁锅烧肉、米粉蒸肉、墨鱼干或者海带炖肉、黑木耳炒肉、豆腐果和佛手山药炖鸡、薯粉丸子、水煮鲢鱼、清炒时蔬。中间有两道甜食,一般是糖水桔子或者荔枝罐头、薯粉红枣糊糊。代表上甜食的酒席信息是摆上一碗清水,让客人洗涮沾染先前菜肴油腻的调羹、筷子。

乡间荤腥难得,心眼多会算计的人家摆席,故意把肉食做得过咸,或者不等客人吃完就匆忙撤下来,旨在多留一些菜肴以供自家食用,惹得吃席的人腹诽不已。

与江边的垸子比较,本家山村里的酒席则是粗犷得多。据说,盛菜的不是瓷碗,而是木制的盆子。每一道菜吃完,不撤盆子,下一道菜由打菜的人拎着木桶,使用木瓢捞满直接舀入桌上的木盆,继续开吃。所以,“沙地”(当地方言,意为靠江平原地域)的人素来鄙夷山里人,说这架式跟“喂猪”似的。喏,那个木盆就是“猪食槽”,换菜的时候都不洗一洗。

还有,山里人吃席是不会替主家省下肉食的。一道菜上来,剽悍的筷子竞相翻飞,很快就扒拉得净光。“沙地”的人又夸张地形容和告诫,说是山里人吃席蛮得跟“饿殍”一样放抢(当地方言,意为抢劫),好像前世从来冇吃饱过,千万莫跟他们同桌哦。

外祖父那一桌吃得慢条斯理,上菜之后相互颔首举箸谦让,让最年长的先动筷。搛不到三口,必然放下筷子喝盅谷酒,然后用手抹抹嘴,抽着旱烟开始东拉西扯地聊天。懂礼的晚辈过来敬酒时会低头抱拳作揖,双方都客气地面对面站着同饮。偶尔,人过中年俗事缠身或者陈年旧帐耿耿于怀的,喝得满脸涨红过来敬酒,挟枪带棒发牢骚甚至说些指责式的绝交气话,很快被自家的女人咒骂着推拉出去了,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和调侃。

绕膝年龄的孩子不耐烦这样冗长细碎的社交应酬,菜不过几道,我就溜下条凳跑到屋外去。春天的绵雨浸透了四周,到处都挂着晶莹的水滴,高高枝丫上的紫色泡桐花发出即将衰败的香气尾声,一朵一朵扑簌地落到湿漉漉的泥泞里。

夏天,和外祖父私交甚笃的一位老“相与”(当地方言,意为好友)约行,两人带我去邻村逛荡。中午人家用待客的礼节煮挂面,老相与从自己的碗里搛了唯一的精肉块给我,我懂事般地又搛回到他的碗里。他说,伢儿,你是不是嫌我“癞癞”(当地方言,意为不洁净)呀?我本意是客气推辞,但却自作聪明地顺着话头作了肯定的回复。热得打赤膊的老相与默然无语,应该是伤心了。

1996年春节返乡,异乎寻常遇见嫁到隔壁名为“李顶武”村子的外祖父的姐姐。她患过小儿麻痹症,一条腿瘸着,常年拄着单拐,走路倒是颠得麻利。身体硬朗结实,嗓音洪亮,跟几个老嬷儿吵吵嚷嚷打着“麻雀牌”。母亲让我敬上一点礼金,她高兴得满脸泛着红光。外祖父罕见地笑容灿烂,微躬着腰,一口一声姐亲热而卑微地喊着。从不下厨的他,竟然动手生火给外姑祖母煮挂面吃,还把我们都赶出了灶岙,不知道他们要说哪些悄悄话。

其实,外姑祖母以强势乖张闻名。虽然彼此相距很近,往来照拂并不多,指手划脚他人屋里的事,族亲们颇有微词。她经常与腼腆温和的亲生儿子为了家长里短而置气,搞得晚辈无所适从。我见过这位可怜的表舅,穿着洗褪色的蓝褂子,脸色发青沮丧。大家都同情他,说他活不过高寿的外姑祖母。

谁也没想到,过了些年,年逾八旬的外姑祖母,仍然陷于无谓的刚烈与争执,背地里服用灭鼠药而逝去,不幸的结局令人摇头叹息,简直不可名状。

春节正午,堂屋闲得安静。外祖父双手笼进棉袄袖口,在头里缓步走着,依旧带我去江边看那银光耀眼的河滩。路过内外坝之间名为“洲上”小垸子的时候,他拐进了一户人家歇脚,据说是他的外曾祖母的后人远亲。

两家许久没有走动,对方见了甚为惊讶和热络。拱手说完拜年的话,中年男主人端上了红糖水和酥糖、薯面果之类糕点。探听我在公家办的院校读书,算是见过世面的,立即神色一振,认真地问道,现在国家对乡村的精神病人有什么优抚政策?

这个问题专业跨界悬殊,我只能含糊地说些宏观的应付话语。这时,门外大咧咧地蹚来一位乡亲,腮瘦无肉,短须拉碴,上身套件松垮的灰色西装,手指头戴着锃亮的黄金戒指,目中无人般落脚、斜坐。男主人转头问他,过年以后,俺们约一下,什么时候发个春啊?

我蓦地警觉起来,仔细打量两人的眼神。然后,仿佛明白了什么,脊背阵阵发凉,赶紧催着外祖父走。外祖父掏出一张纸币作为礼金递给男主人,他推辞不了只得收了。出门不远,他又追了上来,不容置疑地坚决塞来一篮自家种的橘子。

回家打听,果然这两位都是久治不愈、反复发作的精神疾病患者。令人意外的是,男主人装橘子的竹篮底部,赫然现着那张外祖父送出去的纸币。别看脑子不行了,人还是作礼(当地方言,意为讲究礼数)的啊。堂屋里的人都这么感慨。

我掰开橘子吃了,仍然是幼时熟悉的味道,口感偏酸,厚实的果皮和筋络表明这是妥妥的本土品种。没有嫁接,没有疏花疏果,估计平时也不怎么施肥、养护,就这么原生态地执着生长与轮回。

▲2018年4月10日,菜地和橘子树的上空,正在修建高速公路跨江桥梁。拍摄于湖北省武穴市刊江街道余祥社区上洲。


作者简介

朱海华,人文工作者,硕士,视觉中国、costfoto签约摄影师,作品多次在全国获奖并入展,长期运用文学、影像关注属地生活。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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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海华
2022-11-05 14:55: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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